……诅咒呢?
一千年里不知多少人说过的那句“不得好死”呢?
那些就生生留在这个人的灵相上,从眼下到心口,流转了这么多年不曾停歇。甚至刻在了灵神力劲里,他做什么,都带着这些梵文的痕迹。
这次再听见脑中的梵音,闻时只觉得心臟被人狠狠攥住,用最钝的銹刀在那之上来回拉扯。
可能是他脸色太过难看,手指也太过冰冷。
谢问扶着他肩膀的枯手收紧了一些,说:“别乱想,我刚刚说过的,都是些虚影而——”
“你会听见么?”闻时忽然问。
“嗯?”谢问怔了一下,看向他。
“那些声音……你平时会听见么?”闻时眉心紧拧、唇色苍白地问他。
谢问这才明白。
他想了片刻,淡声道:“偶尔,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烦人。”
静了两秒,他又很浅地在闻时耳边笑了一声,说:“比起这个,可能另一种出现得更多点。”
“什么?”
“听不清,总是很含糊,闷闷的。但我爱听。”谢问说,“我当时想,应该是有人在拜我,在那些念经式的声音里,显得太特别了。”
儘管嗓音并不比风声重多少,根本辨不清晰。但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还有谁会那样别彆扭扭,每天拜着他,却又从来不说话?只有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了。
闻时抿着唇,脸色并没有因此好上多少,眼里也依然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梵文。直到他感觉谢问微微低了头,姿态更亲近了一些,下巴几乎触到他的肩窝,脸也几乎碰到他的脸。
他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温和如风,说:“你看见过我的灵相,肯定也看见过那些梵文。”
闻时嗓音干哑,“嗯”了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它停在心臟这里么?”
“为什么?”
“因为好话也有印记。”谢问说,“拜我的那个人替我拦着。”
他干枯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闻时心臟的位置,说:“你在我这里,帮我拦着那些东西呢。”
“所以别难过,也别分心——”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谢问覆着闻时的手,将他五指扣拢起来,就像曾经手把手地教他所有。
弯曲的指节扯动傀线,顷刻之间,四野山川齐震。
像无数来自地底的罡风在山野间长啸而过!那声音全然盖过了奔袭的巨傀猛兽,穿过扰人的经文,撕开层层蒙挡,直衝九霄。
无数道风刃自傀线四周激盪而出,落在土地之上,黄土翻溅泥沙飞滚,衝袭而出的裂缝沟堑深不见底,将大阵内的布局切得四分五裂。
阵眼所在之地,数百道爆裂声同时响起。
巨大的衝击力自地下而来,使得整块地面在出现裂缝的同时炸然裂开,如一朵来自黄泉的深渊巨莲。
张正初集百家灵神死死摁于地底的十八阵石,就这样全然暴露出来。
他紧握着的那根手杖上分出十多根细丝,散发着银辉,根根牵连着那些阵石。而阵石之下又延伸出无数脉络,犹如参天巨树的根茎。
十八颗阵石上延伸出来的脉络,交错虬结着朝谢问、闻时他们来的方向伸着,像毒蛇张着巨口,吐着贪婪的信子。
如果说之前一众家主还弄不清这个养灵阵和常见的养灵阵有什么区别,现在闻时和谢问直接将大地掀了个底朝天,割出无数深渊裂口,区别便一目了然了。
“毒蛇”对着的,是供灵之人。
而受供的,显然是阵眼中心的张正初自己。
四下里一片哗然之声。
不少人难以置信地喃喃地了一句:“张老,你——”
而此时的张正初背对着众人,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话了。
在这之前,他所有的打算其实都是谨慎而收敛的——
养灵阵刚布下的时候不能改动,在场的家主那么多,保不齐有不信他的。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隔着地面,将地底的阵石悄悄换地方。只要挪三寸三尺三厘,改一个面向,那个老式的养灵阵就成了。
他最初也不打算动手。而是要先礼后兵,先恭恭敬敬地把卜宁老祖请出来,弄清楚他的状态,再将老祖的复生引到邪术上,激得其他家主对老祖心生疑虑。
这就成了大半。即便这时候养灵阵出现什么异状,大家的怀疑也会落在卜宁老祖身上,而不是他。
这时他再动手,藉着养灵阵悄悄吸食老祖灵相,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老祖突然虚弱,他可以说是为了防止邪术害人,暂时拘住。就算灵相毁损、消散,也可以说是邪术反噬的结果。
退一万步,哪怕他在吸食灵相的过程中暴露本性,停不下来,一不小心牵连上那么一两个倒霉蛋,致使他们也出现灵相枯竭、消散的情况,那也可以说是老祖邪术残留所致。
他原本真的不打算弄得这样难看……
怪只怪他运气不好,碰到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