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情
小儿时候读古书,说时衰鬼弄人。
又读滕王阁序,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话本讲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夏复还没从丧妻的悲伤中缓过来,又听见京中同窗说,安王压了太子在东宫,朝中几位阁老接了旨,夏复的老师被赐死在狱中。
死后被抬着扔到了乱坟冢,不准收尸。
安王又在通过阁老,满朝的安插亲信,夏复被降任成地方副按察使,派了安王的小舅子顶在他头上。
这个小舅子姓赵,没什么本事儿,最是爱好押妓,喜欢分送年轻姬子收买人心,糊里糊涂,不受伦理束缚,实乃混世魔王,听说夏复丧妻要守丧一年,骂他迂腐不堪,如今的世道,还没见男子为女人服丧,你这人脑子被驴横一脚,不知道孔夫子说夫为天纲
夏复不好跟他缠磨,说是朝中规矩。
那赵大人眼睛一横,什么规矩,是做官的事大还是你守丧事大,取个虚数做做样子罢了。
夏复这天下衙,看到雪落满天,低空的断云,一时间心有阴翳。
看到满庭院的素景,想起大夫说,熬冬总是对老人言的,令夫人身子年轻,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可善桂却连冬也没熬过去。
乌丸上前说,今儿沈老爷送来些吃食,说是酒楼里做了酥油泡螺,楚老爷给给送了话,让爷晚上去家里吃饭。
楚伯伯?菡娘为他操持家里事累倒了身子,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人情累积,是得上门看看。
雪已落成一地,没有乘轿子,他步行在路上,楚宅这么些年也未曾挪地方,不过转个弯就到,楚宅院子和他家院子相连,却占了个街角。
进了楚宅,看到那旧日的莲花池被填平了,如今平地上栽种着梅花,开的正艳,夜里香气扑鼻,同窗好友曾给他讲过鬼故事,说冷梅香妖雪夜袭人,就是等着找丈夫呢。
席上楚伯伯敬他酒,他推托说不喝,二人已经多年不见,楚伯伯是给他开蒙的老师,总有一份敬意在,两人谈些经济学问的事儿,楚伯伯知天命,夜深了身子就受不住。
夏复还在心里糊涂,以为楚伯伯见他就是安慰他丧妻、仕途不顺。
然而扶着楚伯伯进去的时候,只听得几句呓语,菡娘如今要改嫁,若是你有意便早早应了,免得我再去为她相看
这一晚上的推杯换盏,诉衷肠,都是为这一句。
像是雪夜忽逢雷电,夏复蒙这一遭。
出院子回家,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转身一瞧,看到只余一裙角,不由心跳加快。
他与善桂结亲之前,只看了一眼,那时候人逢喜事,刚中举,母亲为他说媒,善桂在屏风后,走的时候才看清相貌,不是他中意的相貌,他从来心悦菡娘的样貌,只可惜没有这缘分。
但过日子,冷暖自知,善桂有善桂的好处。
辗转反侧一夜,那裙角挂在了他心头,第二天,赵大人看他眼下乌青,不知被别个撺掇说,哪有不续弦的道理,想给他介绍自己的堂妹,年二十,还未婚配。
说着竟然起兴了,那赵大人心想,又为安王笼络一位,自己那妹子长得不好,说了几家亲都没有后文,这夏大人年轻有为,又是正经科举出身,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夏复竟然脑子一热,说已经说亲了,出了这月就准备迎娶。
赵大人觉得这人看不起他,那谎话塞他,夏大人,本官听说你平日并没有什么相好,最好下月就能看到你娶新妇。,说完就挥袖而去。
妙菡听说夏复答应之后,有些不知所措,水芸和水芝嘟囔着,不知是不是太过欢喜。
再嫁夏复,妙菡不是想过,可每一份念头,都叫做非分之想。
她拿出人参给善桂,也真心实意待她,因为她是又道哥哥的妻子,她去为他的妻子料理后事,也是因为又道哥哥家中无人。
有情吗?
若说一点也无,怕是下了地狱,被阎王爷问审的时候也难辞其咎,可她怎么敢呢,在他家主事的时候,就有赌钱的婆子骂她,怕是看上了夏大人,真的嫁给他不就是做实了那份觊觎之心。
前院的小丫鬟跑进来,说夏大人来了,在花园亭子里等娘子。
怎么在花园,今日才放晴,正是阴冷的时候,多拿两个手炉
说完就恨自己多言,身后的水芸、水芝对视一眼。
妙菡急着见他,远远瞧见他披着玄青青色毛毡披风。
着急过去,见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赶忙给他手里塞过一个手炉,正热着。
我不冷,你拿着。
妙菡不敢看他,我有呢,特意给你拿的。
夏复也突然拘谨起来,菡娘我我今日,安王的小舅子要把堂妹嫁给我,所以我今日才
妙菡正笑的脸色僵掉了,许是今日太冷,她低头向地上看。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是,才肯娶我说着又抬起头,愿意的,是因为其他原因我也愿意的。,又转身留下一句,我等着你娶我那天。